[ 黃忠 ]——(2005-11-3) / 已閱13541次
克隆人:在人的視角下的一種評說
黃 忠
(西南政法大學,重慶400031)
[摘 要]:人的價值是第一位的。并且人應當始終作為目的而存在,而不能淪為工具。 克隆人技術的運用,將人的唯一性予以突破,使人的生命的有限性被打破了,其結果是淡化了人的價值。而且克隆人技術所能做的僅僅是復制出一個肉體的人,卻對精神的人以及人所賴以存在的那個社會無能為力。因此,克隆人技術是不應當被允許的。
[關鍵詞]:克隆人技術 唯一性 有限性 精神 社會
尼采說:上帝已經死了。此后,人的至高無上的地位被不斷地予以確認。至今,人的生命、尊嚴已被公認為是第一位的價值追求。由此,一切問題,無論是政治的、經濟的、抑或文化的,甚至是科學技術上的皆須從人的視角加以分析和闡釋,方有價值。如此,本文認為,對于克隆人的討論自當也是概莫能外的。換言之,對于克隆人技術是是非非的討論都要最終落腳到對人的終級關懷上。
一、 唯一的人不能克隆
經典作家曾謂:人是世間最可寶貴的東西。我們認為,這種寶貴性很大程度上是決定于人的唯一性。換言之,正因為人與人的不同,每個人都是唯一的存在,都有自己的特殊之處,所以我們才說人之寶貴。
從哲學的觀點出發,反對克隆人技術的所有理據的基礎便在于人的唯一性。因為每個人都是唯一的,因而對這種神圣的“唯一性”的任何突破都可以被視為為是對人至高無上價值的貶損。依常識,可以替代的東西,即使寶貴,那也是有價的。比如,商品。唯有不可替代的東西,方可稱其為寶貴,因為它是無價的。譬如,人的生命,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尊嚴、感情。
但是,假使人可以復制,那在此時,人將與商品無異。果如此,那么真是“一切固定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東西都被褻瀆了”(引自:《共產黨宣言》)因為一旦作為萬物靈長的人可以通過某種技術手段加以復制時,一個直接的后果就是從根本上消滅了人與人的差異性,由此,作為個體的人的唯一性也就不復存在了,進而,人的寶貴性也必將會蕩然無存。這決非是“狼來了”的幼稚謊言,也不是的杞人憂天的危言聳聽,而是確確實實的必然結果!在一個克隆人技術盛行的時代,我們再也無需擔心他人的安危冷暖,因為假使我們的親朋好友遭遇不幸之時,我們大可不必為之傷心痛苦,我們完全可以向上帝之外的另一個“造物主”祈求,請求二十一世紀的“上帝”還他(她,當然更有它)一個來生。至此,人類幾千年來的涅縏、死而復生的幻想果真是實現了。但夢想是如愿以償了,可結果卻決非所愿。正如上文所述,人的唯一性不復存在的那一天也就是人的寶貴性喪失的那一天。
夢想成真的日子倒成了一個惡夢的開始。這絕對是一個天大的諷刺。而這出鬧劇的唯一導演卻又是我們自己——喪失理性的人類自己。
二、 有限的人不能永恒
先須說明的是這里所謂的“有限的人不能永恒”,僅僅是指物質的人。著者深信:精神的人是能得以永恒的,而且正是由此人類的文明才能綿延不斷。
轉回正題,如果說人的唯一性是使他人感受到自己的寶貴,自己的價值,從而讓社會中的每個人都能相互珍惜、互相關愛;那么人的生命的有限性則是使自己認識到自己生命的寶貴和價值,從而讓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善待自己,并能珍惜和享受生命。
存在主義的先驅海德格爾“向死而存”的理論正是從闡發死亡的意義中來認識生命的本質和人的價值的。他指出,死是生命的本質意義:唯有死的可能,才使生顯示出其意義,包括存在與創造的意義,死亡貫穿于生命的歷程,死亡不止是生命的終端,而且是向死的存在。概言之,死亡的存在或者說人生命的有限性突顯了人生命的價值和意義,生命的有限性不斷激發著我們要在有限的生命中作無窮的努力。
然而,克隆人技術卻是在根本上對之的反動。它以技術的手段復制著人的生命,使人在肉體上得以永恒,它不僅僅是開啟了人類長生不老的幻想之門,其最終的惡果是很可能導致淡化人的價值,使人輕視、貶抑自身的價值,并引發踐踏生命的惡劣行徑。
三、 靈魂的人“無以復制”
必須看到,即使是在未來有那么一天,克隆人技術的發展完備、成熟,我們仍然有懷疑的余地。如果說作為肉體的人可以運用技術加以復制,但靈魂上的那個人卻是無法克隆的。
人的存在決不單單是一個肉體或者說是物質的存在,人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精神的存在。人區別與動物不僅僅在于其能直立行走,抑或能制造和使用工具(當然在此我無意懷疑這兩點在人類進化史上的重要性),更在于其能思考,是一種能創造文化,締造文明的生物。必須認識到,血脈相承中所謂的“血”決不僅僅是生物學意義上的血液,它應該更是一種浸透著道德、法律,歷史、現實等諸多因素的綜合構成。
但是,這種精神層面的存在卻是為技術所無能為力的。因為我們知道,精神的東西是歷史的、主觀的。就其歷史性而言,作為歷史長河中的每一個人,都要受著傳統的影響。而這種影響又要以切身體驗為前提,它是一個不斷實踐、不斷積累的過程。就其主觀性以言,我們知道主觀的東西是不能用技術的手段進行擬制的。依馬克思主義的觀點,物質與意識的關系是復雜的。物質決定意識不假,但在很大程度上,意識又有相對獨立性。它的存在有自己的規律性。
所以,事實就是,在技術上所復制的那個人,并非真正意義上的人,至少不是一個精神健全的人。它至多是一個純粹肉體的存在。因而,它不具備人成其為人的基本內核――精神價值。尤其是考慮到中國的傳統文化,就更是如此。
中國的儒家經典一向認為人之所以區別于一般生物,正在于其精神的一面。不論孟子的舍身取義(見《告子章句上》),或旬子的“水火有氣而無生,草木有生而知,禽獸有知而無義;人有氣、有生、有知,而且有義,故最為天下貴也。”(語出《王制》)都說明在中國人的傳統認識里,人的存在主要是精神(義)的存在。喪失了靈魂的人必將與禽獸無異。
四、 社會的人無法復制
鼓吹克隆人技術的論者認為,克隆人技術可以為某些無生殖能力的人,或因意外喪失親友的人提供幫助。這應是人類的福音。
果真如此嗎?我們認為人是個體的人,更始社會的人。人的生存、發展須叟離不開社會。社會為人的成長、成才、成功提供了基本條件,因而我們在思考問題,進行判斷時,不僅要考慮單個的人,更應注意到人所賴以生存的那個社會,尤其是在我們這個價值觀念已經有個人本位向社會本位移轉的今天。
如此一來,我們不難發現,克隆人技術所能做得也只是復制出一個物質的人,而對于這個人所賴以生存的那個社會卻不能有任何的作為。地球只有一個。人類的生存空間是有限的。鑒于此,我們對于即使是有生育能力的夫婦也提倡計劃生育。當然對于那些無生育能力的夫婦而言,我們也未曾要剝奪其生兒育女的權利,不允許他們又屬于自己的孩子,因為除了克隆技術外,我們還可以用輔助人工生殖技術幫助他們實現愿望,何況,我們的現行法律也未對領養孩子完全禁止。
五、 技術的可能性與應當性
康德說:“人是目的,人在任何時候都要被看成是目的,永遠不能只看作是手段。”(引自《道德形而上學原理》)克隆人技術和歷史上把奴隸當成工具一樣,也是對人的目的性的反動,都是把人從目的降為工具,使人成為一種工具性的存在,因此是反人類的行徑。
目前,無論是國際社會,還是各國政府,大多認為:應當禁止人類的克隆生殖。早在1997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就在《世界人類基因工程與人權宣言》中明確規定:“與人類尊嚴相抵觸的做法,例如人體的生殖性克隆,不予允許。”之后,美國 、英國、法國、德國以及我國政府都以法律或政府文件的形式宣布:不允許克隆人實驗。
的確,在人的神圣光環下,任何一種技術都須予以嚴格審查,都須要用是否最終有利于人的生存和發展的標準予以判斷和選擇。質言之,一切與人的尊嚴、價值相左的東西都應該接受檢討。
必須清醒的認識到,技術本身不是目的,人才是目的。技術上可能的不一定都應當去做。在做與不做之間一個基礎性的抉擇原則就是能否維護和拓展人的尊嚴和價值。
至此,一個當然的結論便是:在人的神圣光環下,克隆人技術是不應被允許的。
作者簡介:黃忠(1982—),男,浙江淳安人,畢業于對外經貿易大學國際經濟與貿易專業,現為西南政法大學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法學基礎理論及民商法學的學習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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