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剛凌 ]——(2001-1-28) / 已閱4561次
機構改革需要法律規制
薛剛凌
政府機構改革,并不是一件新鮮的事情。新中國建立以來,大的機構改革就有7次,分別在1953-1954,1957-1958,1961-1963,1970-1971,1982-1983,1988,1993-1994年進行。如果加上1998年開始、尚未結束的這一次改革,則有8次。撇開正在進行中的這一次,前7次改革都沒能擺脫“精簡-膨脹-再精簡-再膨脹”的怪圈。由于機構重疊龐大,人浮于事現象嚴重,加之政企不分和職能交叉,導致了第8次大規模的機構改革。目前,中央一級的機構改革已經完成,國務院人員編制總數減少47.5%,省一級的改革尚在進行,省以下各級政府的機構改革還有待于開始。
應當說,機構改革是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回避的重大課題。一方面,現代社會隨著科技經濟的發展,個人對國家的依賴加深,政府職能日益擴展,政府的規模也日趨龐大;另一方面,由于管理資源的有限性,也由于政府規模膨脹帶來的管理效率低下、官僚作風嚴重,因而,政府不得不采用機構改革的方式來確保政府規模的合理、行政機關設置的科學和公務員的活力。
機構改革多涉及政府職能的重組、行政權力的再分配、政府規模以及公務員隊伍的調整。從表面上看,機構改革似乎僅僅是行政機關的事情,因為改革的結果往往表現為行政機關的變化和人員的減少,但實質上,機構改革卻與廣大公民的利益直接相關。機構改革涉及對行政權的重新界定,而行政權的大小則直接影響到公民的自由。行政權越大,意味著公民的自由度就越小。另外,機構改革的核心內容之一是控制政府規模,而政府規模決定著公民負擔的多少。政府的一切運作都是由納稅人支付的稅款來支撐的,政府的規模越大,意味著公民的負擔越重。當然,改革本身也是需要成本的。每一次機構改革,都面臨著機構人員的調整,國家需要安置分流人員,需要時間、精力和財力。
由于機構改革關系到全民的利益,因而需要建立在民主、理性、公正的基礎上。公民作為普通的納稅人,有權了解和參與機構改革;機構改革的設計者應當地位超脫,獨立于各種利益之上;改革方案需要廣泛調查研究以及科學論證。為保障公民的參與、改
革過程的理性以及改革方案的合理公正,需要法律的規制。這是因為:首先,法律規制可以保障公民參與權的實現。公民通過什么樣的機制和程序來參與機構改革,需要在法律上予以明確。如規定公民參與對機構改革方案的討論,機構改革的研究機構應有社會各界的代表等。沒有法律對參與權的規定與保障,公民的參與就只是一句空話。其次,法律規制可以保障改革過程的理性。改革方案由誰來設計論證,由誰作最終的決定,改革方案又由誰來負責推行,都需要法律的規定。除了合理分配機構改革的各種權力外,還可以對機構改革的程序進行全面規范,以保障機構改革權的合理行使。改革過程的理性在很大程度上能夠確保改革方案的合理公正。再次,法律規制可以保障機構改革的有效推進和改革的最后成果。由于法律具有普遍約束力和強制力,所以改革方案一旦為立法所肯定,任何人都受其約束,違法將會受到法律制裁。可見,通過法律規制可以減少改革的阻力,也可以防止改革成果的流失。
目前,西方國家的機構改革大多在法律的規制下進行。機構改革的過程大致分為三步:第一,通過立法成立一個改革研究委員會。該委員會為非官方組織,吸收社會各界人士參加,由其負責對機構改革的所有問題進行全面調查研究,并在充分論證的基礎上提出機構改革的建議報告。第二,由立法機關制定有關機構改革方面的法律。對機構改革研究委員會提出的改革建議,一般要在政府和社會進行廣泛討論,立法機關可以采納其合理部分制定法律,決定改革。第三,有關改革的法律制定后,由政府具體推行。在推行過程中力求穩妥,往往分階段、分步驟進行。美國新政后的政府重組,日本二戰后的幾次政府改革都是遵循這一改革模式,并取得了較好成果。
不能說上述改革模式完美無缺,但有一點則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它的民主與法治精神。在我國,機構改革往往由政府自行設計,并依靠運動式的行政手段推行。改革的設計者也是改革的推行者。雖然政府的部分改革方案需要權力機關的批準,但權力機關對機構改革的介入十分有限。這種模式的機構改革能立竿見影,迅速便捷,但也存在許多內在缺陷。由于缺乏社會各界的廣泛參與,所以改革阻力大,改革方案有時難以得到社會的認同和支持。改革也存在諸多風險。改革者主觀隨意性大,自由裁量權過寬,改革方案往往缺乏嚴格細致的論證。機構改革能否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改革者的魅力和智慧。另外,機構改革的成果也難以鞏固。每屆政府在改革之初都決心很大,也取得了一些成果,但這些成果沒有及時通過立法固定下來,改革風一過,又復歸以往,機構人員又迅速增長。
由是觀之,如果我們在每一次大的機構改革前,能得到社會各界和民眾的參與,能做一番全面的調查研究和深入的科學論證,如果我們的改革設計者能處于中立的地位,超脫于各種利益之上,如果我們的改革能有法律的支持和保障,情況也許會變得不大一樣。無疑,我們仍然需要機構改革,但也許不必如此頻繁;政府的職能仍然需要根據社會的發展而調整,但也許不會有太多的機構重疊和職能交叉;政府的規模仍然需要控制,但不必經常大規模地裁員,也不會因為裁員而給公務員個人以及社會造成負擔。因此,機構改革的法制化的確是使這一改革取得成功的關鍵。